邱榮義(Ciang.Isnangkuan)
Ciang‧Isnangkuan是Taki Hahaul的Isnangkuan(邱家)後裔,Hahaul是他童年美好的家園,與擔任巫 醫的阿公一起住在那距離利稻不遠的石板小屋當中。三十幾年過後,原本的家園、田園變成杳無人跡的獵場, Ciang一直想要帶領家族的晚輩去看看那祖 先曾經居住的地方,本文為其籲天之錄,一段充滿真摯情意的呼喊
土地是根、文化是本、人才是命!
唯有土地,才有生活;唯有根源,才有命脈;唯有故鄉,才有存在,而那失去獵場的獵人哪,你們在哪?
十年前初次想要帶著Isnangkuan家族去Hahaul尋根,因孩子都已慢慢成長茁壯,可以走路了,開始想讓他們知道「我們從哪裡來」?而那時hudas Lian還尚存,就讓我們這些子孫來揹他老人家「回家」,完成他回家的「願望」吧!只可惜雷聲大,雨聲小,紙上談兵說說就算了,就這樣一溜煙十年悄悄而去。十年裏頭,只有我和Vilian兩人常回去巡獵,但是,這五年內,我開始變成獨行俠,獨自一人,偶而帶著Vilian和Tahai去,甚至帶Isuz到Dadala或過溪邊去狩獵。狩獵,是一個布農男人最基本的責任與武德,是領受山林恩賜的機會,更是回家的途徑。
如果有一天,我也離開了,那還有人知道回家的路嗎?大家也只能手指一比,Hahaul在Litu(利稻)太陽出來的方向,所以才意志堅定的一定要完成「伊斯男冠」(即Isnangkuan家族)回Hahaul尋根的活動,在射太陽後裔的精神下,終於完成了此項尋根活動,還險些把月亮也射瞎了。
回家!真有那麼難嗎?
回家!回家!回到原本居住的家,走過斷崖,翻過高山,溯過溪流,走到Hahaul。
回家、真的有那麼難嗎?「伊斯男冠」真的是『意思難關』?Hahaul這一條路,人稱奪命lianlian的懸崖峭壁,真的只能用天堂與地獄之隔來形容,真的是需要很大的勇氣與強大的心臟才能走過,但是關關難過,關關驚險過,危險指數更不是用三言兩語就能形容的,只有走過才能體會,那種煎熬,害怕,猶豫又刺激的恐怖攀岩大道,簡直就是所謂的「一失足成千古恨」。不信的話,你從南橫公路利稻隧道往山裡看,那一道道巨大高達數百公尺直落溪谷的崩壁,就是我們回家的必經之路。但是,想到祖先既然能在此環境中生存,那表示過去這是一條11號康莊大道,何必擔心害怕呢?有祖靈庇保佑。
尋根的路上聽到一些人念念有詞:什麼祖先嘛?住在這種既危險又不方便的地方?心中暗想,這一條回家的路,真的有那麼難嗎?回想30幾年前,Dadala可是我童年的回憶,我常穿梭在這通往Hahaul的11號公路上,只單純為了去吃hudas種的甘蔗與地瓜,為了去吃野生百香果與hudas所種植所有果樹等等,有時候也跟著tama cina 去採愛玉子,或者是帶著那些遠從花蓮高雄來的病人,為的是要來給hudas看病的,因為hudas就是遠近馳名的巫醫。因為沒讀幼稚園,所以這些都是我的責任,這一條路就是我童年回憶的全部。我從來都不認為這是條通往死亡的道路,只能說或許現在的大家失去了原本具備走路回家的能力,這可不是刁難我們的懸崖峭壁,那是抵禦外人的防禦城牆,是上天所賜予的屏障,沒有一定能力的人無法前來親近這塊土地,所以也沒有外族人敢踏入這塊寶地。Hahaul是安全的地方,回家有這麼難嗎?
Hahaul是涵養我成為獵人的母親,跟著hudas或tama在這裡認識野生動植物,和動物的搏鬥也讓我知道,肉弱強食,適者生存的道理,更了解生物與地形的關係,植物與動物的食物緊密關係,這不僅是啟發我對土地的概念,讓我更懂得感恩與珍惜每一寸土地的涵養,Hahaul讓我這顆種子發芽,並且成長茁壯,成為pasibutbut 的成員,後來得以加入頌功宴行列,終將領導孩子們,將一切的能力代代傳承下去。
山林的智慧與經驗傳承的學習,需要長時間的灌溉,更需要用身體去實踐,用謙卑的態度來學習,用感恩的心來成長,用珍惜的心來擁有。因為Hahaul是我們Isnangkuan 的maidalah(傳統領域)、hanupan(獵場),也是madadingaz(祖先)留給我們的山林文化與倫理智慧,更是hahanup(獵人)、minmamangan(有能力者)、minlavian(領導者)的養成場域,這裡不僅僅是安全的生活場域,更有那高山堅定不移的精神,傳承溪流澎湃的生命力,它不僅是家族舊聚落、更是每一個耆老的彩虹的記憶與難忘的生命故事。
成為lavian「領導者」的教育與守護
Bunun是一個善於狩獵的民族,男人自會走路開始,就注定要走獵人的路。只有狩獵才有食物可以給家裡的太太、小孩子吃,養活家人,保護家人,繁衍下一代。布農族男子教育,就是用狩獵來做成長的培育,整個過程中不單單只是展現狩獵技巧、狩獵能力,更重要的精神及態度的養成,這都是往後可以成為「領導者」最重要的因素。
如果我們下一代都沒受過獵人文化的養成,那我們的家族文化以後真的不知道會變什麼樣子,小孩也因為沒經過獵人文化的洗禮,所以失去了山林間生活該有的具備能力。沒有了敬畏天神與敬老尊賢的倫理觀念,也沒有了在困苦環境中獲得收穫與分享的態度!因此,我們應當把屬於獵人文化得以保存與傳承。更要守住我們擁有的這一塊土地,屬於我們Isnangkuan的獵場。守護獵場,是我們一生追求;守護部落,是我們的義務;保護家人,是我們的責任。獵場是族人人生的命脈,讓我們越擁有更多的智慧能力,使子孫永續存活。
新生命的呼喚詩句
祈求偉大的祖靈啊!請您賜給我們最堅強的新生命,
像Dadala一樣雄偉!
像Isnangkuan一樣堅忍!
像Hahaul一樣澎湃!
祈求生命能得到Isnangkuan祖靈的恩賜!
孩子的生命
如青芋葉般的翠綠又茂盛
身體像松樹般的挺直又高大
生命力像葛藤一樣的堅韌又富生命力
長大之後擁有tahaisivin巫師般強大的能力!
讓Isnangkuan的精神傳承在Hahaul土地裡!
macilumah:呼喚之章
我用「身體」去實踐,來帶領Taki Hahaul的子子孫孫,讓你們認識祖先所遺留下來的土地,讓你們親近祂、愛護祂、珍惜祂、擁護祂。現在的我,會更加的努力學習於傳承,將一切交託於你們,將身上所有一切的能力智慧,所展現的文化知識與技能以及和身份的認同。傳承在你們身上,也期待你們背負著傳承與保存的工作與責任。
我要你們回去,回到原來就屬於你們的地方,去學習屬於你們的智慧。那有祖先的足跡與經驗智慧,那是一個很特別的地方,是屬於我們的地方。沒有課本,沒有電腦,只有能力,只有山林溪水的原野。回到Hahaul的懷抱,有一天,Hahaul會讓你成為「山」的能力者,不僅僅是山林的擁有者,而且將來成為守護者。
Isnangkuan需要你們
Hahaul需要你們
終有一天,會是我離開土地、靈魂、離開身體的那一刻!
孩子們!malmanuua!
因為我的手,已將無法再保護你了
孩子,加油!有一天,我知道你會懂